徐顯秀墓壁畫(資料圖片)
歷史學家陳寅恪先生在《隋唐制度淵源略論稿》中曾經(jīng)提到,隋唐王朝的制度構(gòu)建概出于“三源”,第一是來自涼州一帶的文明;第二是當時南朝的制度文化;第三則是對北齊王朝制度的繼承,由此可見北齊王朝對于隋唐帝國的影響十分深遠。北齊王朝被北周武帝滅后,追隨北周武帝南征北討的關隴軍事貴族建立了隋唐王朝。此后,北齊王朝被人提起時,批判居多。
這顯然是不符合歷史的。李唐皇室太原起兵,靠的是太原相對富足的物質(zhì)基礎,而這個物質(zhì)基礎自然不是李淵鎮(zhèn)守太原的短時間內(nèi)確立的,而是要追溯到北齊王朝統(tǒng)治時期。北齊王朝立國僅27年,但其歷史地位和對后世的影響卻不容忽視。其胡漢并撫,以武立國、以文治國并舉的治國方針,對晉陽的發(fā)展有著深刻影響。
太原,古稱晉陽,由于其靠近農(nóng)耕區(qū)域與游牧區(qū)域交界地帶,又坐落于表里山河的中心位置,在春秋戰(zhàn)國時期便已是北方重鎮(zhèn)。南北朝時期動蕩的時局,更讓晉陽的戰(zhàn)略價值直線上升。北齊雖然將都城定在河北鄴城,但鄴城遠離防御北方突厥和西部北周的前線,不利于掌控全局,所以高歡在晉陽開霸府總攬朝政,興建晉陽宮,并將追隨自己攻滅政敵爾朱氏集團的原六鎮(zhèn)精銳安置在這里,以便于隨時追隨自己出擊河東。
在高氏家族正式代魏以前,高歡坐鎮(zhèn)晉陽,遙控鄴城朝局近20年之久,晉陽逐漸坐實了自己“別都”或“別宮”的地位,沒有都城之名,而有都城之實。高歡死后,次子高洋從晉陽到達鄴城,正式開啟了北齊王朝的統(tǒng)治。由于北齊皇帝權力的鞏固既需要晉陽軍功貴族的支持,又需要中原士大夫的配合,于是在北齊境內(nèi),出現(xiàn)了晉陽和鄴城兩個權力中心的“雙子星”局面。北齊文宣帝時期發(fā)布的詔書也肯定了太原的特殊地位,稱并州之太原和青州之齊郡為“霸朝所在,王命是基”。
北齊對太原軍事地位的重視,的確讓與其逐鹿中原的關隴軍事集團不敢輕舉妄動。而北周武帝渡黃河攻取太原后,北齊王朝就算還占據(jù)著河北與山東的經(jīng)濟富庶區(qū)域,也難以擺脫敗亡的命運。
太原無疑是北齊王朝的命脈所在。北齊王朝在太原的歷史遺存很多,比如天龍山的佛教石窟造像和高歡的避暑山莊、晉源區(qū)王郭村附近的婁叡墓等。2023年,太原北齊壁畫博物館在太原王家峰村附近落成,整個博物館就建在王家峰村附近的北齊徐顯秀墓之上。徐顯秀墓葬的發(fā)掘和陳列,無疑為我們了解北齊王朝的歷史提供了一個絕佳的參照。
徐顯秀是北齊的太尉、太保、尚書令,《北齊書》雖然沒有給他專門立傳,但從宋人司馬光所撰的《資治通鑒》和李延壽的《北史》等記載的只言片語中,仍然能夠略微拼湊出徐顯秀的人生軌跡。此人出身冀北,驍勇善戰(zhàn),屢立戰(zhàn)功。最初追隨太原王爾朱榮,后來,依附于高歡,追隨其建立北齊政權。
徐顯秀的名望在他的后半生達到了巔峰。北齊武成帝在位時期,北周的執(zhí)政宇文護以精兵十萬進攻洛陽,洛陽處在大平原上,地勢平坦,本就易攻難守,北齊對于這次防御作戰(zhàn)準備也不充分,局勢十分危急,在此戰(zhàn)中,徐顯秀身先士卒,打退了北周軍隊的進攻。其墓志記載他在戰(zhàn)場上“躍馬抽劍,獨奮孤挺,遂破百萬之師,仍解危城之急”,這種描述或許有些文學的色彩,但確也應和《徐顯秀墓志》中對其“常沖死地,屢入虎口”的評價。而據(jù)《資治通鑒》所載,北周軍在此戰(zhàn)中遭遇重創(chuàng),“周師大敗,一時瓦解,投墜溪谷死者甚眾”,最終狼狽退兵,徐顯秀也因“功大禮殊,業(yè)隆祑茂”,獲封“武安王”。北齊后主繼位后,他又被提拔為太尉,權勢顯赫。
由于傳世文獻資料匱乏,我們難以獲得更多關于徐顯秀的具體信息,但從北齊歷史來看,徐顯秀雖是北齊王朝的開國元勛,但其對于高歡的一些決策,尤其是改變歷史走向的決策影響不大。不過,他的仕途并未受到北齊朝政變化的影響,這一點在軍功貴族勢力比較強的太原地界上難能可貴。從徐顯秀的墓葬規(guī)模來看,他在北齊王朝地位顯赫。除了較深的墓道外,墓葬內(nèi)精美的壁畫設計以及出土的陶俑等,均可佐證徐顯秀不凡的地位,且這還是墓葬被破壞盜掘過的結(jié)果。
南北朝是一個民族大融合的時代,從徐顯秀墓葬壁畫中的人物畫像上便可看出“胡漢雜糅”的風格。另外,值得一提的是,北齊墓葬中出現(xiàn)的十二生肖形象,絕大多數(shù)畫的都是“四不像”,比如老虎畫得如同豚鼠一般,而且很粗糙,但唯獨馬的畫像較為傳神,或許和北朝人的騎射傳統(tǒng)有關。
太原的北齊歷史遺跡還有很多,太原北齊壁畫博物館的建設僅僅是一個開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