鐘樓街
街頭煙火氣
新老是歷史的痕跡,街巷是城市的肌理;煙火是人間的風色,繁華是眾生的愿景。2024年7月1日,本報推出“老巷煙火繁華”系列報道,由社長邊素庭統(tǒng)籌、副總編董豪策劃,各中心參與、多部門協同、全媒體融合,以特色餐飲為支點,以傳播創(chuàng)新為杠桿,助推文旅崛興、熔冶城市品牌,著力彰顯“錦繡太原城”的生活底色。
從街頭小吃到寶藏老店,從并州風味到三晉名膳,延及新興風潮、南北菜系,口嘗耳聞、細訪深索,經暑而冬、漫步踽行,不經意間竟已滿100期。中華傳統(tǒng)文化很重視“百”這個數字,比如百日、百年,都是關鍵節(jié)點。承前啟后,繼往開來,于此時做一小結,緩一緩步調,是為了行得有力有為、走得更穩(wěn)更遠。畢竟,生活路長,美饌不盡;太平風物,滋味無窮。
城與巷:千年相沿
城市是文明的標尺,也是文明的載體,某種程度上,文明史可以等同于城市史。蘇美爾的烏爾、巴比倫的阿卡德、中原大地的殷墟、愛琴海畔的希臘……人類的過往,寄托于這些熠熠生輝的城市。不過,即便在這群星里,有兩千五百多年建城史且參與和影響了中華文明的轉折的晉陽城,閃耀著獨特的光彩。與其相繼,唐代肇源、宋代奠基、明清鼎盛的太原府城,又具象了“唐宋文明轉型”之軌跡。這一出標刻華夏文明兩次轉型的“雙城記”,在中國,乃至世界史上,也堪稱罕有。
城,所以載民也。城市之興,來自人群的集聚;人群集聚,帶來分工的細化:分工細化,塑造人群的交往,建構社會的機體。唐代的坊市盛極而衰,宋太原城漸以行業(yè)命名街巷,諸如羊市、柴市、靴巷、帽兒巷,到金元以降,明清商業(yè)繁興,街巷里林立起比肩的店鋪。餐飲標名于三十六行,作為普適的服務行當,或穿插在店鋪之間,或群集于二三短巷,裝點城市,豐潤生活。
老巷是人間繁華的見證。晉陽古城、太原府城,在新時代,或被高速發(fā)展的城市推擠出中心地帶,或被快速擴張的城鎮(zhèn)化壓縮進核心商圈,但隨之而起的,是從中心延展,如棋盤一般遍布東西兩山之間、湯湯汾河兩側,更為廣闊也更為密布的通衢干道、縱橫街巷。尤其是工業(yè)這一現代化的最大動力,百年來從無到有,從有到大,深遠改變著太原的城市面貌、人群的集聚形態(tài),也奠定如今的街巷布局。
人、城、廠、市,在以百年為尺度的時空范圍內,頻密互動、相與繁滋,互為牽絆、深刻影響,如同熾熱的鐵坯,在貿易、技術、戰(zhàn)火、沖突等的反復錘打下,向內凝結為日益精煉的文明堅核,向外迸濺出流光溢彩的人間煙火。作為群體的人、市民,主導參與著巨筆如椽的歷史進程;作為個體的你、我,沉浸消受萬象繽紛的太平時刻。煙火萬家,于茲沁入人心,讓城市生動、活潑,更可愛、可親。
食與味:一省之會
飲食,是文明中最活色生香的部分??追蜃诱f,“食色,性也”。這個“性”,指向人的基本需求,也通往文化的深層本底。從走出蒙昧伊始,人們便給飲食賦予了飽腹之外的形式和意義。
不過,無論廟堂之高、庭院深深,抑或江湖之遠、湖畔井水,雅俗或有云泥之別,但總不離色、香、形、味。而一旦色香形味略有殊長,便從日常飲食上升為商品服務,具備了“市”的屬性。舉凡兜售,必因人流而動,首府、省會這樣的大邑,是最佳去處。從晉陽古城到太原府城,再到省城太原,三晉大地乃至周邊省域,往來的人、財、物,千百年來源源不斷地匯聚、流動在這表里山河的狹長谷地。
食與味,在此間吸納、融合、迭變、更新。本土的頭腦、犧湯、打鹵面、沾片子等,自是親民適口。隨著人群遷徙而來,晉北的羊雜粉、刀削面沁染朔北的風色,晉中的桃花面、掐疙瘩透出殷實的精巧,晉東南的驢肉甩餅、湯菜水盆雜糅太行的奇崛,晉南的羊肉胡卜、牛肉丸子面鋪排豐盛的豪邁,各有意趣,不一而足。伴著經貿交流往來,麻辣生鮮的川菜、湯靚料足的粵菜、酸辣火爆的湘菜、咸香脆嫩的魯菜、鮮腐并舉的徽菜,甚而濃油赤醬的本幫菜、險絕獨到的云貴菜等,各具特色,調和眾口。當然,還少不了全球化帶來的牛排、意面、壽司、甜點等,為區(qū)域中心城市渲染現代都市氣象。
美食,經耳目,過腸胃,入心腦。各色的食、味,匯于一城,享于大眾,在交錯溝通、交融變遷間,由形而下的實物具象,抵達形而上的文化想象,陡生無限可能。
新與舊:交相輝映
飲食如流光,變動不居。
3000年前,酸來自梅子醬,甜來自蜂蜜,辛來自生姜,宮廷菜譜也不過禽獸炮烙、滿桌野菜,配上麥?;蛐∶罪?。300年前,果蔬必得應季,醬醋無非土產,蛋或有余,奶常闕如,富戶廚房也不過百里物產、十村鄉(xiāng)廚、一季所需。受限于商貿、交通、技術等因素,如非際遇或游歷,所見所嘗則代代相襲,不得不歸于本鄉(xiāng)味、本土胃。所謂傳統(tǒng),有時候,不過是沒有騰挪空間和選擇自由而已。窮盡所觸,生出充滿想象、傾注渴求的創(chuàng)造和技藝。
汪曾祺說,山西物產缺乏,才在主食上玩出許多花樣。這樣的情況,已經大為改觀。今日的餐廳里、菜單上,何止于渤海的牡蠣、東海的黃魚、南海的石斑,云南的米線、貴州的酸湯、藏地的牦牛肉,廣西的螺螄、廣東的燒鵝、閩贛的菜粿,江蘇的閘蟹、浙杭的干絲、徽州的鱖魚,甚而澳洲的紅酒、阿根廷的牛肉、西班牙的火腿、挪威的三文魚、阿拉斯加的雪蟹……與之相隨,煎烤烹炸燜燉炒之類的技藝,油鹽醬醋柴米茶之類的搭配,以指數級的增長,拓展著演繹潛能和口味組合。
新與舊,在城市中相會,在日常里更迭,在餐廚間交糅。老巷里的煙火,也跟著氤氳出五光十色的變幻,擴充又熨帖著人們的味蕾和腸胃。繁華,不只誕自物產豐富,還從這樣紛紜的經歷、豐沃的體驗中而來。
這一切,恰是錦繡太原之圖繪,堪當太平風物之象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