縫“寒排排”
蒸“寒燕燕”
曬被褥
在我們婁煩，往昔一直將清明喚作“寒節(jié)”。
“寒節(jié)”前，村里家家戶戶的女人們，提前好些時日就忙著縫制“寒排排”了。這“寒排排”，是用指甲蓋大小的方正小布片精心縫制而成，布片多是利用平日做衣裳余下的碎布頭裁剪而成的小正方形，其中，每塊小小布片的中間，得縫上一段約一厘米長的蒜稈，下方再縫一個裹著蒜的布包，最下端還墜著彩色細布條做的穗子，穗子大致一寸有余。布片中，藍、白、紅三色布不可或缺，它們分別寓意著藍天、大地、紅太陽，縫制時有著固定順序：白色居下，藍色在上，紅色居中，其余顏色的布片則可隨意穿插其間。從這一簡單的節(jié)日象征物，便能深切感受到老祖先對自然的尊崇敬畏和對生活的熱愛。而縫制“寒排排”的過程，更是婦女們展露手藝的好時機。那些手巧的母親，不單為孩子縫“寒排排”，還會在孩子肩頭添上一只漂亮的公雞。當?shù)谝粋€孩子戴著“寒排排”，神氣十足地現(xiàn)身眾人眼前，小伙伴們眼中滿是艷羨，這個湊上前摸摸，那個拽過去瞅瞅，心里都盼著自己也能立馬戴上。這般情景，也喚醒了尚在忙碌或慵懶中的其他母親，她們暗自叮囑自己：“喲，寒節(jié)就快到了，我也得抓緊縫啦。”待所有孩子都戴上“寒排排”，大伙你追我趕地嬉戲，“寒排排”在胸前輕盈飄動，五彩斑斕的小布片，為孩子們平淡質樸的日子添了一抹亮色，注入無限情趣。
“寒節(jié)”一到，蒸“寒燕燕”便成了家家戶戶的“規(guī)定動作”。記憶中，那時白面稀缺珍貴，可即便家境貧寒，家長們也不忍心不給孩子蒸上一鍋“寒燕燕”。這“寒燕燕”用當下的話說就是面塑，專做燕子模樣。心靈手巧的媳婦們，拿著剪刀、梳子，對著發(fā)好的面一番擺弄，便能做出形態(tài)各異的小鳥。瞧那烏溜溜的黑眼睛，透著靈動勁兒，模樣精致討喜，栩栩如生。白生生的“寒燕燕”熱氣騰騰出鍋后，尋一根荊棘，將“寒燕燕”插于其上，再置于窗戶邊，遠遠望去，仿佛振翅欲飛的樣子。孩子們玩餓了，順手拿起一個，放入口中慢慢咀嚼，那滋味，滿是幸福的味道。
與此同時，一股誘人的土豆香氣悠悠飄散，彌漫整個山村?！昂?jié)”前一天，家家戶戶都忙著制作山藥饃饃、山藥圪搓搓。家鄉(xiāng)的親人們對這些美食情有獨鐘，也深諳制作門道，甚至將其作為“寒節(jié)”的特色佳肴。把洗凈的土豆蒸熟，趁著熱乎勁兒剝皮，拿棒槌反復捶搗，邊搗邊撒上蒸好的白面或是未經(jīng)蒸煮的莜面，直至搗捶成軟糯又筋道的面團。若是將面團搓成細長條，上鍋蒸個十分鐘左右，便是山藥圪搓搓，配上精心調制的蘸料，入口筋道、爽口。倘若往面團里添些調料、小蔥，搟成薄餅，放入鍋中烙烤，出爐的便是山藥饃饃，咬上一口，別樣滋味在舌尖散開。
“三月三，晾藍衫?！薄昂?jié)”當日，各家各戶紛紛將蓋了一整個冬天的被褥搬到院子里晾曬，據(jù)說是為了曬百病。沉甸甸的被褥掛滿晾衣繩，把繩子壓成彎彎的長弓模樣，花花綠綠的棉被在暖烘烘的日光下，愈發(fā)蓬松。小孩子在棉被底下嬉笑穿梭。大人小孩也都換下穿了一冬的棉衣，實際是把棉襖里的棉花取出，再縫合起來，穿上了夾襖。孩子們頓覺身子一輕，奔跑玩耍起來愈發(fā)歡暢。這一天，好多大人在大樹之間架起一個個秋千。孩子們?nèi)齼沙扇?，你推我、我推你，歡聲笑語回蕩在街巷。就連貪玩的大人，也會忍不住上去蕩幾下，逗逗孩子，引得笑聲此起彼伏。
若有哪家打算在院子里修間房屋，或是壘個豬圈、羊圈，總會選在“寒節(jié)”這日破土動工。聽長輩們講，這一天是天聾地啞日，諸神仿若沉睡，對外界毫無知覺，此時動土不會遭遇阻礙。雖說這些講究帶著些許迷信色彩，可細想來，祖先們祈愿生活順遂平安的心意，質樸且真切。
“寒節(jié)”還有一項極為重要的活動——祭祖。男人們挎著籃子，里面盛放著供品，諸如小巧的面食、糕餅、酒之類，再帶上香、酒壺、白紙，前往祖墳祭拜祖先。
“寒節(jié)”一過，“寒排排”就得扔掉，據(jù)說扔得越遠越好，能將身上的百病統(tǒng)統(tǒng)帶走。
